我反复观察着这段字符。
这是什么？
这可能是一种密码，没错，用来传递信息的密码。
但是这些字符究竟要告诉我什么？真的是毫无头绪。为了不放弃希望，我还是拿着这张字条勉强自己看了起来。
可以我这种头脑，应该还不足够啊。
1LA7SR8-L2EEA……
1LA7SR8-L2EEA…………
1LA7SR8-L2EEA………………
“明远？快点回来啊！”
秋月似乎做了最坏的打算，刚刚一直吵着要回到原来车厢的那个男人已经一动不动地趴在墙边，看上去就像是死亡多时，手脚看起来都无力而绵软。
“没办法了，不能让他再发疯，于是就打晕了……”
她的表情略带歉意。
天啊，你究竟做了些什么……绝对不是一般的打晕吧，我看到有一截绳子出现在他的身后。
而且他的手老实地背在了后面，漂亮的绑法。
纤羽手上的的第三颗星星是打开的状态，里面空空如也这点让我很在意。
里面是不是藏着更多的束缚类道具之类的。
“啊，铃兰也来了啊。”
我这才发现，我的身后，娇小的身体和大得不成样子的旅行箱的组合。看来是全员集合，这样一来大家就只能共同进退了。
似乎，谁都帮不了我们。
城里的那些家伙肯定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，毕竟这是高速行驶的列车。
“嗯……没办法了呢。我们都走吧。”
她狠狠地拽了下我的衣领，好大的力气。
“快点走，难道想死么？”
“不想。”
我老实地回答了，这引来了铃兰更多的不屑。
“即使让后面的所有车厢脱节，我们也拉不开距离。一旦试图拉开距离的话，说不定连减速的时间都没有了。”
“不是还有两次加速么？”
我问道。
“让红凌加速不就……”
“说了不行了。”
铃兰打断了我的话，一点也没有客气。
“加速炸弹的原理是不支持减速的，明白？如果支持减速的话，我们刻意减速再加速不就行了？哪会有这种白痴炸弹啊！一旦我们放开车厢，没有了动力而只有阻力的那些车厢就会减速，然后立刻爆炸！”
很有道理的解释。
也就是说，我们放下后面的瞬间，后面就会爆炸。
这样一来……爆风和碎片将会严重干扰列车的行驶，就绝对不是只有一节车厢爆炸那样好受了。
“除非后面的车厢在弯角处脱轨，这样可以争取到时间和生存机会。”
确实，脱轨的话可能会损害第四车厢，但是却能够保证运行的稳定。既然二十四车厢的爆炸对二十三车厢没有过多的影响，我们可以认为只要后面的车厢在弯角处瞬间脱轨，就可以有机会保住所有人的性命。
而且，若是在加速的瞬间，列车可以将脱轨的车厢甩下一大截。脱轨的减速效果可比直接刹车强得多……
“但是……这铁轨安全系统太完备了！即使现在爆破，也没办法完美地确定是否能让它脱轨！除非是把车厢都直接炸毁掉……”
秋月否定道。
爆破和障碍物都是使列车脱轨的好方法，但是我们都做不到……没有足够的障碍，没有炸药，一不小心还会引爆。
风险不比直接从车上跳下去大。
“我有一点炸药的，但是不够用，开个门倒是可以。早知道的话让红凌同学找点高性能的炸药好了……”
纤羽指了指她腰间别着的星星。难道这里真的有炸药吗，纤羽你到底何方神圣……哎，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吧！
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啊……
换言之，我们已经——无路可走了。
秋月和纤羽的眼光和我的对上了，然后她们便低下了头，眼神也变得暗淡起来。这意思大概就是……她们也没有别的方法了。
“伙计们！要加速了，把稳啊！”
广播里传来红凌的吼声，我大概明白了，我们……真的只剩下一次加速了！
“轰——”
又是剧烈的加速，我们几个人抓住了旁边的东西才勉强维持着平衡。顺带一提，铃兰抓着的是我的衣角。
是由身高所决定的吧，那么为什么不去靠在座位上？
“啊啊啊——你搞什么啊！”
我和她都向车厢的后方滚去，要是我不松手颈椎一定会断的……她在想什么啊，在那一瞬间我都没办法呼吸了！
不过我的眼睛马上就看到了，秋月和纤羽恢复平衡之后，扶着的那个箱子并没有和我们一起向后移动。
铃兰在那一瞬间，绝对无意识地把箱子往前面推了这样一来……我们两个都要向后移动，真是让人感到遗憾的做法。
居然为了保护箱子，而没有抓住别的东西么，我一瞬加怀疑起这箱子是不是真的有着超凡的价值。
这也真是……怎么说好呢，我无语了。
“砰！”
终于，我们两个撞在了车厢的门上，剧烈的冲击让我几乎失去了意识。
“好痛……”
我刚想用右手支撑身体起来，却发现整条右臂已经麻痹了。
似乎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。
我转过头，看到了一个碎掉的玻璃罩，还有一个看上去已经被按下的红色按钮。不知道为什么，这旁边还贴着“绝对不可以在列车行驶时按下！”这样的小字条。碎掉的玻璃划伤了我的手，原来是这么回事，那种感觉其实是痛觉啊。
不待我反应，红凌的吼声又一次响彻第五车厢。
“谁把空气制动关掉了？！快点给我打开！”
哎？空气制动……是刚才那东西么？那个绝对不能按下去的？
“快点开啊！要过弯了！这样下去会脱轨的！！！！”
我没有多想，以最快的速度。再一次按下那个红色按钮。不知是不是迟了，下一秒，车厢开始向一侧倾斜。
“哇啊啊啊啊啊！！！”
还没起身的我，又被甩到了列车座椅的底下。 这一次我真正感觉到了晕眩，再来几次，我就要先于列车离开这个世界了。
不过，说到这里，我们刚才正是寻求着脱轨的方法，也就是说……
我拿出一直呆在手机，进行一键拨号。麻痹的右手似乎已经可以活动了，虽然有点痛，可这时候果然还是要冷静地思考。
速度就是一切了。
“红凌，快回答。”
“明远你这小子！刚才就是你干的吗——”
“不要管这么多了，听好，刚刚你说空气制动阀一旦关闭，列车就会脱轨是真的？”
我在想着，这或许是我们唯一的生路，因为我自己感觉这个方法其实相当可行。
“没错啊！这不是常识么？”
我可没听说过，是你们的常识吧？
“总之，下一次转弯在什么时候？”
假如是在弯角让后面的车厢脱轨，那么爆炸的时候就可以争取更大的距离，这样一来或许就不会有列车被爆风吹到脱轨的危险。
“呃……三分钟之后吧……”
“那就行了，用一分钟让我弄明白，可以？”
时间所剩无几，只能从速了。
“明白什么啊？”
“明白空气制动的工作原理！”
结果是，一分钟之内，我完全没有理解什么，更不用说从中获得什么启发，但是却问到了几个重要的回答。
刚刚还怀有着希望的心，现在却变得满是疑惑。
“喂！还不给我起来？想在这里等死么？”
铃兰把我拉了起来，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她有这么大的力量，比刚才还过分些。
我被她拖着，走到了列车车门的门口。虽然很迷茫，我还是在考虑着，我刚刚所得到的信息。
（“就是说，一旦空气制动被关闭，列车就会脱轨么？”
“其实也不一定，因为这车上装了其他的防护制动，所以只关掉空气制动在这样的弯道里不足以侧翻……你该不会是想把后面的车厢放掉吧？”
“……这个，其实也不是。”
“最好打消这个念头哦，理论上虽然一劳永逸，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做不到啊。而且一旦减速，车厢就会爆炸！你这样做，除非……在弯角处做出那个动作，或许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“除非什么？”
“除非把整节车厢锁死，这样的话那节车厢就可以完全不制动，通常是有恐怖分子的时候才这样做的，不得已的做法……”
“锁死？”
“没错啊！”
“那要怎么做？”
“你疯了啊？锁死车厢的时候里面的人是出不来的！而且锁死车厢必须从内部操作！这是在大型事故检修或是同归于尽的时候用的！无月之城为了以防万一做出这样的设定，就是怕有人恶意放掉车厢或者是想干什么别的……”
“内部操作？”
“对啊！一旦脱轨的话，里面那个留下来操作制动的人就得一起死！根本没有逃生的办法啊！恐怖分子必须作同归于尽的觉悟才能够成功——当然，如果有恐怖分子登上列车，自然会有对应的保险措施。据说可以远程控制这个开关，可我除了开车现在还什么都不会。”
“这样……么？”
“你啊，还是死了这份心吧，现在我可没办法从这里关闭空气制动开关，因为不太懂，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对策么？”
“……还是有的，所以……谢谢。”
“真是的，客气什么？把我们救下来啊！我这边开车很忙呢！加油啊兄弟！”
“……嗯。”）
从来不擅长负责任的我，把这个责任接了下来，虽然说，一开始我们就存在有这个责任了，但是被提醒了的我，还是感觉异常沉重。这个方法可行，没错，甚至可能成为我们所能想到的仅有的得救方法。
是失去了外界的一切救援的我们，所能做到的最好的方法。
这个方法的内容是——
必须要牺牲一个人，让他和脱轨的车厢一起爆炸。
整个车厢里，只有我们是侦探，所以虽然我很想，也不能让那群不在乎生命的科学家赴死。
侦探必须优先保护普通人，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规则——若我与之相背，收到的惩罚可不只是失去名誉那么简单。那是对整个城市的抹黑，之后就算我获救估计也不会有几天可活了。
而在在场的所有侦探中，现在这方法的实现可能，以及其代价……只有我一个人知道。
问题是，我是否应该告诉其他的人。
如果不告诉的话，我可以选择沉默，也可以牺牲掉自己。或者是告诉别人，让别人来选择……
我摇了摇头，这问题的选择太简单了。
我必须活下去。
能感受到手腕的疼痛的我，如此真实地活在这里，我可以感受到旁边的一切，开心的也好痛苦的也好，我还感觉得到。
我还可以……做上许许多多的梦，无数个无比瑰丽的梦境，梦见同样的一个人。如此的生活，我只想持续下去，也不愿看见任何会有所改变的明天。若世也和我一起，我们一起活着。
我甚至希望，能够让她也看到这个明天。
但是死了，就什么都没了。
或许只能看着、感受着周围无尽的虚空。
我对死亡的想象就是这么理性而恐怖的，因为死掉的人再也醒不过来，再也不能回到活着的时候。
我想要逃离，可是，我想活下去。害怕死亡是人类的本能，我也没办法啊。
如果我要活下去，就必须告诉别人，让一个人来送死。
我想我还有，足够的理由来活下去，那么也就有足够的理由，把我所知道的告诉她们。这样一来……我就可以活下去了。
太简单了。
可是，我什么声音也发不出。
怎么了，难道是因为内疚……啊，没办法呢，即便到了如此地步，我居然还能考虑自己安危以外的事情。若是在弱肉强食的年代，我肯定就是第一时间被淘汰掉的类型。
这样的我居然活着，这个世界，是怎么了……
“好了，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有……等待了吧。”
纤羽微弱的声音，拉开了整个车厢的死寂的序幕。
距离弯角还有一分三十秒。
我看得到，秋月的脸庞，几乎毫无血色的表情，嘴唇在轻轻颤动着。
我看得到，纤羽的眼神，刺向远方的天空，毫无边际的远方。
我看得到，铃兰左手扶着额头，紧闭的双眼。
我甚至可以想象到，红凌拼命为我们争取时间的身影。
她们都和我一样，都是想要活下去的人。
她们的心中，一定也有着更热切的向往……想要活下去，这种感情也许比我更甚。我其实更希望他们活下来的，因为相对于我，他们每个人都有着自己存在的意义，也能够拯救更多人。作为侦探的我，在这样的视角上看到的，只有自己的无力。
秋月和红凌都是我即便离开也要永远祝福的友人。背负着他们的性命离开这座城市的我，绝对一辈子也不会安心下来。
可是我不想死，真的不想，因为我的生命本就太短，四年，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，我实在是有些不甘。这样的我就这样子死去了，那么我活着的意义，是不是就一点都不存在了？
周围的一切，忽然黯淡了下来。我所能看见的一切，似乎都成为了虚无。连光芒也不存在的虚无。突然的状况并没有让我混乱，不如说能够暂时逃离那样只思考死亡的状态会让我感到心安一些。
在这里只有我，我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。
“你在吧？”
我凭空向前方喊道。我知道，只要一瞬间我就知道，我又回到了那个梦境一般的地方。
只不过，这里没有若世。
“怎么，找我有什么事？我有点困。”
“别一副刚睡醒的样子，现在可是分秒必争！”
“谁叫你把我的力量抢走了。”
“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？”
“怎么，没有感觉……自己变强了么？”
“哎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我似乎有一点印象。
刚才我想要回忆起瞬间看到的爆炸场景时，立刻就能找到重点，尽管我在观察力这方面远逊于秋月。
而之后我的预想，都没有与这疯狂的现实有太大偏差。
以及发生的种种事情……我都在冷静而从容地面对着。
“所以说啊……你这人真是奇怪，怎么？居然在考虑这么白痴的问题？”
他可以触碰到我的思想，这一点我早就经历过了。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，但是我能感觉到……那一定是讥笑吧。
“这里能停留的时间不长，很快时间就会再次流动，所以让我来替你回答。毕竟你的大脑承受不了很高强度的运算，在这里的时间也是有限。我只不过是把你大脑的能力瞬间提高，才造成了这个时间几乎停滞的世界——”
你还有这种技能，话说有大招的话早用比较好啊。一般来讲我是没办法在如此逆境之中才使用绝技的，绝对会忍不住在之前就用了。
我又不傻。
“你所问的问题，这回答很简单啊……告诉她们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是么。”
我只是无意义地重复了一句。
“有什么不可能……告诉她们吧，一定会有一个来替你送死的，她们那种性格……你虽然不在意，我却看得一清二楚啊。逞强者有之，使命感强者有之，以及……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。”
“……然后呢。”
我虽然已经意识到他所说的有理有据，但心底还是存在一丝犹豫。
“然后？就这么活下去啊。这不是你的愿望么？”
“是啊。”
没错，我的确应该这样做，只要我活下来就可以了。不欠谁的，谁也不欠我的，必定会有人死去，剩下的人负责回忆。
我只是把它说出来而已，谁去承担，根本就无关紧要……
“……那么，为什么还在犹豫着？”
“哎？”
“现在姑且还是我可以看到你的思想，所以，我看到了你在犹豫。为什么？”
他用着不带任何疑惑的语气对我说，就像是要对我宣判什么一样。如果他能够告诉我我为何犹豫，那倒正好。
可他沉默了。
我究竟在犹豫的，是什么？
我的生命最重要，无可否认。
我还想要活下去，真真切切。
我要和若世在一起，然后，让她看到这个世界的美好，我做出了约定。
所以我不能死。
我绝对……不能死……！
这种时候应该意气用事才对，遵从自己求生的本能，就算最后遭人指责，我也可以问心无愧地活下去。
……然后呢？
然后，究竟是谁会死呢？
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“……这才是你的软弱之处。”
他终于宣判了。
没错，我之所以，直到现在这一刻都在以理性操纵自己，没有被本能所淹没。
是因为我根本就无法选出，比我更加适合承担这死亡的存在。
为什么，我有那么多活下去的理由，从哪个角度考虑，都是我必须要活下去，这明明已经决定好了。
“我……”
我突然感受到了至今为止都没有遇见过的强烈寒意，那是什么？我感觉到自己在颤抖，想要说些什么，却根本凑不成最基本的声调。
“因为，你知道着一件事情——你知道，你明白了什么？”
“……”
告诉我啊，我到底，想到了些什么，知道了些什么……！
“你明白了无论你如何选择，你，都永远也无法实现你的【约定】了。”
——约定。我与若世之间的。
我，如果在这里死去，就不可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未来，也不可能再让她看到这些我想要让她看到的……美好的一切了。
可是，如果换做别人死去，而我作为这间接的凶手，又能够……如何再以美好的视角看待一切？我要背负间接杀害他人的责任，这样深深为此自责的我，就连面对她的勇气都会失去啊。
就是说——选哪一边，我都输了。
……什么啊，这就是命运啊，和我开这种玩笑。直到最后，我还是被命运玩弄在了掌心之中——死路一条的结局，想要寻求逃脱的方法，已经不可能了。
“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，那就是……在不告诉任何人的前提下，自己也不执行。怎么样，这个提议……”
同样是败给了命运，同样是死去，可是，我至少做出了一次有力的反击。我会让其他人，那些接受了神的赐予，天赋的人们与我落得一个下场。
我可以借此告诉这个世界的神，把我逼入绝境就是这样的结果。
——这似乎比前两个结局，更加有趣了一些。可是啊。
“我不会做的，我，绝对不会听你的。”
我下定了决心。
“哦，为什么呢——深陷如此绝望中的你，为何还要想着，保全这些与你的生命完全无法相比的人？”
他的问题，我无从回答。因为，我只是这么认为，完全没有理由，硬要说的话，是本能之类的。
我一直在看着。
秋月和红凌的天赋毋庸置疑，可是，他们付出的努力又何尝不比我更多？在此抱怨神的不公的我，只是因为对不公平的起跑线而赌气，就能够否定他们自己付出的努力吗？
这根本不算是报复，这只不过是伤害而已。
可是我自己又如何？因为认同别人的努力，就要放弃自己的性命作为代价？不管从哪个角度看，都显得太过荒谬了……
我……
为什么，会这样子？
“因为，明远就是这样温柔的人。”
……为什么，是谁在说话？
一股暖流从我的背后，流过了我的全身，寒冷、黑暗，这些虚幻的东西都不复存在了。我逐渐能看到前方，那里，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，似乎与我年龄相仿的男性悠然站立着。而我本身，则感觉到了那股温暖所带来的力量，不，与其说是暖流——
更像是，一个拥抱。
我感觉到有力量，涌入我的体内，源源不绝。
“若世……？”
我知道，是谁想要支持我，我也终于明白了，我此刻存在于这里的意义。她告诉我了，是啊，她告诉我应该怎么选择了，因为我相信她，也相信着，她所相信的那个结论，是正确的。
“他是绝对不会，为了自己的愿望而伤害别人的。”
“即便他这么害怕，害怕自己会这样做，却从未，在残忍的道路上踏出一步。”
眼前的景象，我再熟悉不过了，即便那个人站在那里，手握着我心底最强的恐惧，他脚下也是我最熟悉的那片草原。
在那里，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。
只要我在这里，我就能够安心下来。
我似乎可以看到，若世在远方对我露出的笑容，这不像是幻觉，因为一切都如此真实，我根本就没有去怀疑过，若世会对我露出笑容这件事，她一定是，看到了我在心底做出的，完全不讲道理的最后的决定了。只是我没有勇气迈出的脚步，她，一定会和我一起走下去。
我为什么要一步步地后退，直到无路可走呢。
我不会背叛她的期待，因为，她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……最重要的……
【人】。
“……果然不出我所料，你终究还是会出现的。”
他第一次说出了真正的话语，不再是通过空荡回廊般的悠悠回音，而是正常人一样的，略带些嘶哑的声音。那声音我好熟悉，日日年年，我都在听着的。
孤寂的，【我】的声音。
只是，他的话语不是对我，而是对着……
“怎么回事……”
我看清楚了。那个人的脸，那个站在我面前的人——他的相貌，与我实在是太过相似，不，简直就是另一个我。
只是我的脸上，还从未曾显露出过那样恬淡而冰冷的表情。
“看到我的脸了吗……这样的事情你不需要理解，因为其中的意义，到了某一天你一定会懂得。算了，现在就把我的力量也借给你好了，不管怎么说，能决定着一刻的，不会是我，也不应该是我……”
他的嘴唇轻轻颤动着，他的眼中闪烁着我从未见过的明亮光芒。我感觉到了，我和他有根本的不同。他是胜者，而我就像个败者。
他说他会给我力量，可是，那是否本来就是我的东西？以这副姿态睥睨着我的，难道真的是……我自己？
“哦……”
就是说现在完全不懂，也可以的吧，就算再怎么想，也有着完全不符合现实的极大可能。我摇了摇头，不再想这些细枝末节。
“那你可以告诉我，刚才，你听到了什么？你听到那个沉眠于你梦境之中的人，说了些什么？”
“为什么要告诉你？”
“因为你现在的眼神，灿烂得连我也无法直视。”
——这样啊，可是，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，不再迷茫了？他看着我，等待着我的回答，我的心里，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混乱与焦躁。
我甚至能感觉到温暖的光芒，从我的身体内散发出来，染亮了这个原本黑暗的空间。
“……不，也没这个必要了。”
我回绝了他，事到如今，我已经没什么要说的了。
“为什么。”
“因为，我知道了自己应该做的选择。”
是的，一直摇摆不决的我，在刚才突然明白了我思考着一切的意义所在。它们，似乎也不仅仅是浪费时间。
“即便那选择，是十分低级的错误……你还是，要做吗？”
他眯起了眼睛，像是要重新打量我这个人。似乎，我和他的预期有些不不符，可这也是毫无办法的事情。
“即便那是，你曾经犯下的错误，你也要重蹈覆辙？”
因为，我就是我，就是那个不可理喻的我。
一切都被别人掌控的感觉，实在是糟糕透了。
“我当然要做出这样的选择，因为，她可是这么说的……”
因为，她是这么说的，一直看着我的她，是这样说的。
我的声音，不知不觉已经带上了哭腔，我绝望了，可是，我坚信着那正是我最后的一点幸福。是这个曾经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人，最后的一点点幸福。
仅仅是活在她的眼中，仅仅为她而活，我就能够拥有这样的信念。
——秋月和红凌这样的友人，是不可多得的。可是，我一直都知道，若世在我心中的地位，是绝无可能有人替代的。因为大家都是如此绝望，在这阴暗的世界里，只有一个人愿意，不管到哪里，不管发生什么事——都只有我们一同走过。
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。
可我说了下去，一字字坚定地说着。
“我在她的眼中，是一个温柔的人啊。”
我曾经如此决定过。
我曾经如此与若世说过。
我会为了他们活下来，而……
“叮——”
是水珠落到水面上的声音。
我在努力地寻找着，声音的来处。可是我没有办法判断声音的位置，似乎很近，又似乎很远。
泪水，我的心中跳出了这样的一个名词。
有人在哭，有人在落泪。
是我，还是什么其他的人？
我不知道，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。
只是，我却知道还有更重要的在等待着我。
“明远……你……”
秋月关切的声音。
我仿佛忽然从梦中醒来，视野里一片模糊。这和我以往的感觉都不一样，以前发生这种事的时候，时间还是在正常流动着的。我感觉到了，就和那天与纤羽战斗时一样，思想是那样的轻盈，手心里也感觉能握紧什么。
只是脸上有种奇怪的感觉，那是……？
“哭了么……？”
看来是啊，果然，我是会对此感到害怕的。
“……没办法了，这是人之常情。”
纤羽做出了合理的评论，真是谢谢她的冷静了。这一路上，如果没有她，恐怕现在我们早就方寸大乱，也不可能聚集在此考虑最后的手段了。
“没用。”
“没什么用了，就快要死了啊。”
对铃兰的诋毁，我随口回了一句。
只是“死”字刚一出口，所有人都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盯着我。似乎刚刚被打晕的那个科学家已经醒了，虽然专注地看着我，脸上的悲戚还是十分明显。
“开个玩笑而已啦……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，会做噩梦的。”
这可是足够难看的情景，可以的话，还是再持续一下吧——只是，时间的流逝，不会因为死亡而停下脚步。
时间不多了。
“明远！这种时候你还……”
秋月很激动的样子，不过也好，这大概就是你想活下去的证据。所有人都想活着，而且，必须有一个人的梦破碎。
“现在只有一分钟了，只有一分钟过弯的话……我有办法。”
我努力压低声调，装作很有把握的样子说道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三个女孩诧异的声音中，似乎还夹杂有刚刚那位学者尖细到变态的可怕叫声。
“只要脱轨就可以了吧！所以……”
我退回第五车厢，向着生还的反方向奔跑，直到回去的道路缩小到极限。为止所有人都愣住了，不知道我要做什么。
我大声朝他们喊道——
“我有办法让后面的车厢脱轨的！”
我已经做出了决定。
“什么方法啊！你先回来！”
秋月似乎也想到这节车厢里来。
“不要过来！”
声音之大，我自己都要被吓一跳，更不要说几位女生了。
“人越多越有危险，相信我！”
50……
心中奇怪的计数器在喊叫着，似乎超越了外界一切的声音。列车的震颤，现在的我完全感觉不到，因为很快，我就会永远都感受不到。
可我现在是如此的坚强。
“当我做出手势的时候，你们就把两节车厢之间的连接断开！”
我这样大喊。
“那你怎么回来？”
“我有自信！我可以跑回去的！”
没错，这样的距离，对一名受过训练的侦探来说不是什么难事。所以即使我这样说，对面的四人也没感到太多的惊讶。
“永恒方舟”的那位学者的嘴唇颤动着，脸上一副焦急的表情。大概除了我之外，更加心疼那些资料吧，大不了再运一次就是了。
“我们……一定都可以活下去的！”
我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自信，这对于现在的我不是难事。是啊，我只需要这样做就够了。
“这样……么？”
秋月的声音，渐不可闻。
“是啊！这个是空气制动按钮！”
40……
“什么？”
“只要关了这个！后面的车厢就可以全部脱轨！”
“是么……居然有这个东西！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们？！”
秋月责怪着我，可那语气中的喜悦已经掩饰不住了。
“……因为是笨蛋吧。”
“虽然你刻意说得很小声，但我还是听得见的。”
我不由得回了一句，临死前还这么嘴硬，倒不像我的作风。但是她意外地在笑，我想，是因为有了活下去的机会吧。
30……
“现在开始着手准备吧！”
我向她们大喊。
“我做出手势的时候，你们就把连接断开！”
纤羽打开了那颗星星，拿出了弹簧刀，就这么走到了连接处，然后冷静地操作了起来。她是实干派，接受了我的建议，她就会尽己所能地执行下去。
真是，谢谢你了，纤羽。
20……
我吸了一口气，试图停止周身微微的颤抖。
机会只有一瞬间，脱轨的瞬间车厢应该就会爆炸，所以要在入弯之前几秒就切断空气制动。而我想要按下这按钮的话，必须蹲下身来。
我寻找着，判断入弯的方法。
秋月也开始行动起来了，只好祈祷她们能快一点。
10……
看到弯角了！应该可以行动了！
“我们搞定了！明远……要小心啊！”
她们回到了第四车厢，嗯，没错，我……做出了让她们行动的手势。
我没有蹲下来，而是把自己的右手举了起来，目标是上面的一个旋钮。
旁边的信息显示这比空气制动阀要危险不知道多少倍。
但是我的目标就是这个，从一开始，就是这个。
车厢的，闭锁按钮。
真是可怕的设计。原本只是为了掩饰而或开或关的车窗，以及刚刚我们进出了无数次的车门，都在以同样的步调缓缓地关闭。
简直就像是电影一样，精准到了可怕的地步。
我看到对面投来的不解的眼神，啊啊，并不是多么奇怪。这种事情我早就想到过。系统反应的速度非常快，一秒钟之内，整节车厢就会完全封闭。然后，按下空气制动，车厢就会向着弯角的反向偏移，最后冲出轨道炸毁。
不过我真的料错了一点，非常……难以置信的一点。
我早已经不对事情有转机抱任何期望，如果我还天真，大概还会想着要谁来救救我。但是世界上并没有这样的救世主，许多人都是抱着希望而死，许多人希望破灭着死去，这一点我最最清楚。或许我也是一个，但现在不是，
永远也不会是。
我只是抱着可笑的幻想死去的人，却也是和希望一起前行着的人——人们在死去，我无能为力。可是我至少，可以让别人的梦想活下去。
于是我以尽可能快的速度，蹲下身准备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。
然后。
“你在干什么啊？！”
巨大的冲击是我的手指偏移了一分，手指被刚刚击碎的玻璃罩划破了。
“怎么可能……”
有别人在这里？我面前抬起头，然后我看见了。
心中的惊讶一瞬间压过了其他的所有感情，包括恐惧。
“……秋月，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我面前的，是紧咬着嘴唇的秋月，就像要哭出来一样，一切都在颤抖着，不知是她，还是世界。
——这个傻瓜！
这世界上送什么的都有，送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！看她平时也不是白痴，为什么偏偏到了这时候就变这个样子？
“问我？应该好好问问你吧！”
她真的哭了出来，泪水落在我的上衣上。
我从不记得我能够让一个女孩哭成这样子。
“你究竟想做什么啊，这样下去都会死的！”
我用余光看了看关闭的车门，和前面的车厢……似乎没有拉开距离？这么说，纤羽也……并没有断开两节车厢间的连接？
紧紧地靠在封闭的玻璃之后的身影，又是属于谁的呢？
“为什么……”
为什么不留在那里！
只要留在那里，你不就可以活下去了？
你不就可以和自己的希望一起，继续前进了吗？
“……明远，你说过我们可以一起活下去的，是不是？”
秋月的声音渐渐变成小声的啜泣。 最后的话，我几乎没有听清。
我想说这是个骗局，是啊，你乖乖受骗就好了，然后活下去不就好了。
“那样的话……”
她跪下来，美丽的脸庞离我更近了。
“为什么你要说谎呢？”
……我无言以对。
“为什么想要自己一个人……”
不，我不是……可我，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吧。
“明远，你要是死去的话……”
原本明亮的眼瞳，不知为何变得灰暗起来。
“我也会随你而去的……我们有过这样的约定啊。”
这就是我从有记忆以来，遇见过的最过荒唐，却再合理不过的事情。她眼瞳里的黑暗，我在镜子里早就看见过无数次了。
【约定】，是什么？
是了，就在那个时候。
我们三个如此约定道，【绝对不能一个人先死】。
【即便是死亡之路，也要三人一起】——
——我曾经想要死，因为太软弱了，所以很想逃出这个世界。那时的我，没有和他们相遇的我，大概也就是这样的眼神。
想要哭出来，却哭不出来的眼神。
哭泣只有让别人看见，才会变得有意义起来。否则，没有人会问这是为何而哭。哭着的人想要被看见，想要被安慰，就这样忘记了为什么要哭泣，忘记了理由。
只是重复这一行为而已，最后，也不再继续。
我从来见过的，都只有笑着的秋月。
即便那时做出了那样的约定，我们的心里也从未想过真正的死亡。因为我们曾经坚信不管怎样，所有人都可以活下来。最后正是如此，我们三人也因此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。
只有我……变了吗？
我在思考着，寻找着，想着这些事情。
……为什么，我要被迫做出这样的选择，我还有别的机会吗？我所做的选择，是否就是最好的，而不是最狡猾最轻松地选项？
我站了起来，回忆起那段字符。
1LA7SR8-L2EEA……
“对不起，秋月。”
我低下头。
“事后我会更正式的……但是现在，我要真正的面对眼前的所有事情。”
我要找到……让所有人得救的方法。
这就是，我们曾经的约定。
我拿出了那张纸条。
“我想知道，这上面想传达给我的，究竟是什么。”
我想到了什么。
（“程明远同学，如果你能够活着回来，我将会给你送上更好玩的游戏哦？”）
如果我能活着回来……也就是说，如我之前所想，这个人的素质够高的话，肯定还有生路存在。
一局早已死掉的棋，没有人会认真下下去。看别人的临死挣扎，如果这个对手是个高手的话，那性格也未免太过糟糕。
而且只针对我么？这就注定我必须是揭开事件的核心的人。
但是这“约会”的前奏实在是太绝了，以现在的我们而言，大概2分钟内就都会因为列车撞进站台而死。
我确认了一遍，我们的处理是合情合理的。推断出了炸弹的存在之处，将所有的人迁至生还可能最大的地方，一切都算得上中规中矩。
可是现在，我们却几乎完全没有活下来的可能。究竟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？还是说……还有，那篇论文，绝不是巧合能解释的。如果说想要保证我们能够看到，这时间算得未免太准。一定是他为了让我们绝望而准备的。而只有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放弃的人，才有资格与他会面吧。
“真是性格糟糕的对手……”
——那么关键在哪里？
啊，没错，我想到了，这个可怕的可能性。它可以解释我们现在所面对的一切，当然仅仅是没有矛盾而已，其正确性毫无保证。
真的有可能么？
一切只有这段密码破译之后，才会有真正的结果。
秋月迷惑地擦了擦眼睛，虽然很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，职业的本能却可以让她放下怀疑。
也没有其他事可做了吧。
“这个……”
秋月短暂地看了一下，甚至没有动笔。
“这样的话……这样就有意义了吧？”
她用自己衣袋里的笔写下：
ARESET2ALL-18
“这是我最先想到的……栅栏密码。”
对于很快就得到似乎有意义的结果，我的心里却是异常紧张起来。
难道，真的是……
A“RESET”2“ALL”-18
“全部重置么？但是啊……”
全部重置，不就意味着从头再来？这完全不是应该出现的结果……如果这意味着什么都没有的话，根本就是死亡宣言。不会太难的，应该是不会太难的，那到底是什么？
我思考着，时间真的不够了。
1分钟吧。
“……对了，计算器的话，里面确实有这种指令。”
我最先想到的，居然是我平时偷懒使用的计算器。这东西本来就不应该用，不过我认为这是现代科学的结晶之一，还是“得用且用”比较好。
“RESET ALL……状态清零……清零！”
RESET ALL——它将计算器上的一切调整，恢复到最初设置。但是，我们却一般认为它“清除”了所有状态，故命名它为“状态清零”。
我的想法脱口而出。没错，就是这个！
如此勉强的想法，我却认为这是现实，我一定已经疯了……但是，在这时候保持正常也没有意义，因为正常的我，恐怕早已经因为自我牺牲而死去了。
“可是清零的话……”
同样没有意义？不。
我抢过她手中的笔，即使被划破的手还是有些疼痛。
然后，划掉所有的指令！
“A2-18？”
秋月重复了一遍，然后她明白了。
什么才是，这段密码的真正含义。
“红凌！听好了！”
我对着无线通信器大喊，似乎是天意相助，这次的拨通异常的快。节省的时间说不定可以决定我们的生死，我在心中暗暗叫好。
“什么？！听好了十秒以后我要最后一次加速……”
“给我刹车！”
“什么？！”
听他刚才的口气一定是想说“我都快撞死了你们却一句话不说？！”这样的话，对不起了，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的……
“刹车！把车停下！现在立刻！”
“哈？”
“我们已经搞定了！所以刹车！”
秋月露出一副想要打我的表情，她还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。但是很奇怪的，她没有阻止我，而是认真地听着我说的话。倒是玻璃后的杀气一瞬间增幅不少……真是可怕，除了玻璃之外我们还隔了一整节车厢才对。
“开什么玩笑！炸弹不是被安在车底……”
我最后的底线被无情的冲垮了。
“老子说了拿得到就是拿得到！有意见么？不这样咋整？”
脱口而出了！这个……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东西？
秋月一时没反应过来，不过……
“呵呵……呵呵呵呵……”
居然笑了？秋月，我们是在生死边缘徘徊是吧？你怎么笑得出来？这个判断还不对的话，我们就得……
“原来如此啊，我明白了。”
这是信号问题？我怎么觉得手机对面的潜台词是“我看错了，原来你就是这个样子……”这样的感觉啊？为什么你原本颤抖不已的语气变得如此冷静了呢？
给我紧张一点，这是恐怖袭击好不好。
“少废话，现在……！”
还没等我骂完——
“嘶——”
巨大的金属摩擦声几乎想让人捂住耳朵，但是我现在绝对不能做这件事。
因为我发现自己正向前飞去。
刹车时巨大的惯性，使我直接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向着前方的车门撞去。秋月试着保持平衡，不过那全是徒劳的，下一瞬间她就和我一样做着高难度的奔跑动作冲向车门了。
她的判断对她来说是很正确的，毕竟这样一来……
“啊！”
我撞上了车门，秋月撞上了我。
虽然这样的事情完全不可控制，但是我还是觉得很不爽。本来都已经半死了，又要被撞上一下，估计内伤是免不了的。证据就是，我连第二声惨叫都发不出来。
可是巨大的压力也在告诉我，列车正在减速，我确认了周围。
没错，我的推断是正确的。
这列车上……并没有实质意义上的炸弹！
所谓的爆炸……不过是用一条人命，让我们绝对不敢往这方面想而已。刻意制造自己凶残的形象，我们就很难想到这是计谋。
我感受着巨大的压力，并盼望着它终结。我没有准确的时间，只有期待着这一切快点结束。我抱紧怀中的人，希望我们能一起活下去——
去完成那个天真的约定。
“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！！！！！！”
通过广播我得以欣赏一位列车驾驶员的嚎叫。还真是凄厉啊。
我看到了终点车站的站台，这说明列车头部已经经过许久了。而且我能看到的只有我身后的场景。
会不会来不及？我这样想着的时候，金属的摩擦声逐渐降低了音调。
最后，直到列车完全停了下来。
秋月靠在我的身上，惊惧的眼神中似乎还包含着对着一切的不信任。是啊，一分钟之前，我们还想着自己已经完全没希望活下去……我抱着她，她在我的怀中，用她美丽的眼瞳看着我——
但是现在我们居然就停在了终点站的旁边，毫发无损。
——我们还活着。
“呼……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撞上路障了啊，还好还好。”
我听到红凌疲惫但却令人心安的声音，虽然信号变得有点差了，但是我还是可以这样确信的。
得救了。
我想要拯救的人，都得到了拯救，我们活下来了。
——可我还没有，我的战斗，还没结束。
“已经没事了哦，秋月。”
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对秋月说。然后我抱起了她。
虽然这姿势很难看，我的形状（只能用形状来形容了……不是么？）更是异常的难看，她还是笑了出来。
“嗯……没事了……对吧？”
“嗯，所以……”
我把她放到旁边的椅子上，站了起来。我还有要做的事。
“你要……去哪里？”
“没什么啦，买杯可乐啊，可乐。”
连我也被自己的不切实际所惊呆了，这时候去买可乐的绝对是傻子。
“这样啊……我要柠檬汁好么？”
没想到她会配合我呢……也是，毕竟我们都太累了，我们活下来已经是最好的——
“好啊，你在这里等一下吧，我马上就回来。”
“你……不要做什么危险的……”
话还没说完，她就已经睡着了。这是正常的，高度紧张之后最想要的恐怕就是睡眠，更何况我们还绝望了一段时间，巨大的感情落差极易令人崩溃。
睡一下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。
“嗯，我不会做的。”
我诉说着，她已经听不见的谎言。
“这一次我一定……不会再牵连到你们。否则的话，我可能会自责到死。”
接下来的时间，我要为自己而战，为了那份相当不愉快的请柬而战。
我从她的腰间拿出了她的手枪。
她藏手枪的位置，我再清楚不过了。我向外走去，许多的防暴警察已经将这里包围。这不要紧，计划早已在心中形成。
“鸿门宴么……倒也不算。”
这样想着的我，走上了感觉完全回不了头的路。
我看到了实时监控的信息，站台上的摄像头显示，列车停在了车站里。
“还不赖啊，第一轮考试合格了。”
这让我大喜过望，当然也有点小小的惋惜。
他若是我的对手，经过几年成长一定不可小看。尤其是他在学校里伪装的那副无能样子，看后真的只能叹息他在这方面远强于我。
“你能伪装多久呢？”
你的营救时机也恰到好处，真是……让我很期待啊。
程明远。
你到时候就不要怪我在“复试”时不给你情面了，你太优秀了。
我调整了角度，看见了他离开的背影。
“那么，我也该准备准备了。”
我离开了监控的屏幕，却在千钧一发之际，漏看了一个披散着金色长发，以轻巧却稳健的步伐跟随过去的身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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